《谷 かえ》
她将晨光叠成纸鹤的锐角, 在榻榻米的经纬间校准分秒。
茶筅击打碗壁如更漏, 水痕在陶胎上刻下第几道戒条?
影子在樟子门练习鞠躬, 九十度,不多也不少。
发髻里藏了整座枯山水, 白沙的波纹,不容半粒尘嚣。
穿行于摩天楼的峡谷, 高跟鞋敲击,像算盘珠归位。
电梯的银梯升降复升降, 将东京塔量成电子表上的心跳。
暴雨突至!水滴在伞骨排队, 风掀动制服裙摆的警告。
她突然停步于玻璃幕墙, 看无数个自己正穿过十字街道。
名字在胸牌上微微反光: か——是雨夜独行的瘦蚊, え——是晨光未启的唇形;
汉字“谷”裂成两瓣,一瓣坠向深涧, 一瓣飘作新宿未化的雪雕。
她终于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, 让锁骨盛接晚风的低啸。
公文包滑落,纸页纷飞如千羽鹤, 驮着报表数字向月光逃亡。
而晨光又将来临,更精确, 更澄澈,比茶筅更柔软, 比尺八更悠长,
在她摊开的掌心, 渐渐凝成一颗, 未折的折纸晨星。